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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有归属,夜不再孤独/散文

夜是黑的,黑得如同墨汁泼在天上,又像是谁把灯一盏一盏地吹灭了。

人们说夜是孤独的,大约是因为夜里只有一个人对着墙壁的影子说话吧。

然而,倘若心里有了归属,夜便不再是孤独的了。

我见过一个老妇人,住在城西的小屋里。

屋子不大,四壁萧然,只有一张木床,一个煤炉,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幅褪了色的全家福。

她的丈夫早死了,儿女也都搬到了远处,一年难得见上一面。

白日里,她坐在门口的小凳上,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,却少有人同她搭话。

然而每当夜幕降临,她却显出几分活气来。

她会对着照片说话,说些家常琐事,仿佛照片里的人当真能听见似的。

有时她笑,有时她抹眼泪,但从不显出寂寞的神情。

邻居们都说她痴了,我却以为她的心有所归属,故而夜不能使她孤独。

有一个中年男子,是个写字的,常年在报馆里做校对的工作。

白日里他对着密密麻麻的字,一行一行地看,眼睛都看花了。

回到家中,四壁空空,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。

但他有一架旧钢琴,夜里便坐在钢琴前,弹些不成调的曲子。琴声透过薄薄的墙壁,传到邻居耳中,常惹来几声抱怨。

他却不在乎,依旧弹他的琴。

我问他为何如此,他说琴键底下住着他的魂灵,夜里出来与他说话。

这话听着古怪,但细想之下,大约是他的心在音乐里找到了归宿,故而手指与琴键的触碰,便成了灵魂的对话。

最奇怪的是一个年轻人,在城南的邮局做事,每日经手无数信件,却没有一封是写给他的。

他住在租来的小阁楼上,窗户正对着一棵老槐树。

每到夜里,他便伏在窗前,看那树影婆娑。

他说那树是他的老朋友,树枝摇摆是在同他打招呼,树叶沙沙是在同他说话。

别人笑他痴,他却认真得很,还给那树起了名字,唤作"阿槐"。

有一夜暴雨,雷劈了那树,第二天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树干。那年轻人竟哭得像个孩子,后来辞了工,不知去向。

我想,他的心曾经归属于那棵不会说话的树,树死了,他的心便无处安放,只好逃走了。

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。

它不能空着,总要装些什么进去。装进了人,装进了物,装进了记忆或是幻想,便觉得踏实了。

夜里独处时,那些装进去的东西就跑出来,与你作伴。

老妇人的“照片”,校对员的“钢琴”,邮局职员的“槐树”,都是他们心里的住户,夜来了,住户便点亮了灯,于是黑暗便不那么可怕了。

现在的城里人,住得拥挤,夜里却愈发孤独。

高楼大厦里,一扇扇窗户亮着光,每个光点后面都坐着一个盯着屏幕的人。

屏幕里热闹得很,有说有笑,有关心有问候,可一关上屏幕,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压过来。

他们的心没有真正的归属,所以夜才显得特别长,特别冷。

心有归属,不在乎那归属是人是物,是真是幻。只要心认定了,便是真的。

夜里,那归属会从心里走出来,坐在你对面,同你说话,陪你沉默。如此,夜便不再孤独。

只是人们常常不明白,心的归属不在远处,而在自己肯安放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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